贺姨娘一直在后头端立着,面带微笑望着我,虽不像二夫人那般热情,却更让人舒心,觉得她确是真心实意对我笑的。
我叫她一声如夫人,她张了张嘴,似乎想要说什么,但白张了半天,二夫人一句话都说完了,她才蹦出个“啊”字来。二夫人回头看了她一眼,她黯然地闭口,复又垂下头去。
二夫人笑道:“我这个妹子呀,是观音菩萨紫竹林里的竹雀子,投生时菩萨舍不得,就把她声音留住了。姑娘可别见笑啊。”
这般美丽温柔的女子,竟是个哑巴。我想起锦容曾对宝映说“不会说话就学贺姨娘,把嘴闭上”,原来是这个意思。
我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,对她更生出几分亲切之意来——姑姑也是不能说话的。
回屋时已是中午,日光通透,窗格里都是一片炫目光亮。其实从窗子里也能看到院中那棵大树,只不过以前我没料到会有白色的树,以为那模模糊糊的树梢只是天上云彩。
想起我还摘了几片叶子,不如压在书里留存。从袖里翻出来,几片叶子都失了颜色,全化了白,如干脆的薄纸。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,居然就枯了。这树长得高大茂密,叶子生命却如此脆弱。
我对它失了兴致,随手一捏,枯叶便碎成干屑,如雪般飘飞去了。
仔细想来,虽然与毛豆重名,但还是七月白更好一些。六月飞霜,七月飘雪,都不是什么好兆头。
第6章承·七月白(2)
俗语说伤筋动骨一百天,我却在床上整整躺了五个月,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的。卓尧说接下来一年里都不能用力跑跳,这倒不是问题。
成日躺着不动,养出了一身懒骨头,最多的时候一天居然睡了八个时辰,直睡到中午才醒。我也曾试过天一亮就硬撑着起来,但一上午都精神不济昏昏欲睡,中午终于撑不过去,倒头又睡了一下午。
闲暇的时间里,我看完了《延兴纪闻》,但并没有找到我想知道的内容。平时除了看书,卓尧也会过来陪我下棋。
我的棋艺当然很差,更多的时候还是和宝映下五子棋,小丫头对此兴味盎然乐此不疲。她总搞不清围棋的规则,而我则乐得可以不必动脑随手乱下。
锦容时常不见人影,她似乎很忙;卓尧也很忙,也许是为了照顾生病的沐夫人。
时间过得很快,夏季过后,秋天转瞬即逝,紧接着便是凛冽的北风。山里比平地冷得多,以前我都要到十月里才穿上冬衣,在这里九月中旬屋子里便不得不生起炭炉。沐家的确是富贵,连丫鬟的冬衣都是毛皮制就。
我没有问过卓尧沐老爷究竟在京里做得什么官,他也没问过我家中境况。有两件事我们绝口不提,他不提我的身世,我不提何时离开。
有时我甚至会想,伤愈和得慢些也好,长太快了还怕不牢靠。
到十一月里,屋子已开不得窗,外头天寒地冻,山风厉啸,整夜不绝。这天我又睡到了巳初时分才醒,起来时正看到锦容进门来,冷风跟着她直往屋里钻,卷进来无数鹅毛般的雪片。“外头下雪了?”
她摇头:“没有。”转身把手里东西放下,拿过扫帚去清扫门口地面。那些硕大的雪片进屋后并不融化,安静地躺在地上。
那不是雪,是七月白的树叶。
我立刻穿衣起身,披上狐裘披风。一开门,扑面而来全是碎叶,随风在半空盘旋,密密匝匝地散布在天地间,遮天蔽日。
锦容拉住我:“姑娘别出去,外头风大又冷。”
“这些树叶是怎么回事?不是说明年七月才会落的么?”
她变了脸色,显得有些恐慌:“我……我也不知道。”
我裹紧披风出门,冷风携着枯叶直往脸上扑,不能用力吸气,否则就会吸进细碎的叶屑。院子里的那棵大树,此时叶子掉了大半,露出其下繁复盘结的枝丫来。狂风卷走树下的落叶,又有更多的叶子从山上吹过来。
远远看见树上似乎有个人影,我想走近去细瞧,忽听身后传来卓尧的声音:“瑟瑟,你怎么出来了,快回去。”
风吹得他衣袂飞舞,冠巾歪斜,脸上难掩倦色,脚步匆忙,有种焦头烂额、心力交瘁的疲态。
从未见他如此狼狈。
我指了指树上:“好像有人。”
卓尧走上前去察看,认出那人来,沉声喝道:“存生,你在树上做什么?还不快下来!”
我第一次听他语气这么严厉,树上的人似乎也吓了一跳,一脚踩断一根树枝,从树上掉了下来,正是那疯疯癫癫的赵存生。
他衣襟里兜着一包树叶,摔倒时撒了一地,他手忙脚乱地想把那些树叶捡回去,胡乱扒拢,连带地上泥土枯叶也一并捧进衣兜。那根被他踩断的树枝上还长了不少嫩叶,他伸手去捡,却被卓尧上前一脚踩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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