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喜欢这毒。
——中毒者虽然不能讲话、不能动,在死亡过程中却始终头脑清晰,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。
事情也如她所愿:她站在不能动弹却意识清醒的热雷米身边,居高临下,一条条宣判他的罪,通知他,这毒没得救,你感受一下死的过程,很少人能有这个机会。
然后,她放起音乐,轻轻旋开保险箱的旋钮。
第二个是瑟奇,他藏得隐秘,她找不到他,但她知道他会来找她,也知道该怎么去辩解。
果然,半年之后,瑟奇在一条暗黑的巷子里截住了她,岑今险些被掐死,但她一直笑,断断续续说,不是我,我知道是谁,我们都躲不掉,你杀了我,你就找不到替罪羊了。
瑟奇半信半疑地松了手。
岑今捂着喉咙咳嗽,说,你去查一查,卡隆有一个复仇者组织,我那晚去见热雷米,就是为这事去的,没想到对方已经下手了,你查一查,就知道我没撒谎……
瑟奇跑了,只恨不能藏到地心,但有人会找上他,她是没这个能耐,有人会。
她耐心地等到上帝之手初具规模,然后寄出那封揭发信,全篇打印,只是到那几个名字时,觉得像所有的信函信件一样,最重要的部分,都有必要手写。
追缉不是传奇故事,所需的时间永远比想的要漫长,瑟奇的手出现在面前的时候,赫尔辛基正裹挟在寒冬未尽的朔风雪里。
钟点女工尖叫着去拨电话报警,她却唇角勾起,看着窗玻璃映出的、自己模糊的身影,露出一抹微笑。
——
恩努低声说:“岑小姐,其实你写揭发信的时候,可以把自己的名字抹掉。”
岑今笑:“没用的,就算抹掉,瑟奇一定会为了脱罪,把我咬出来,而且,在保护区里,我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,我也无意隐瞒,这六年,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。”
想要一场审判,想要很多双眼睛,结果不那么重要,想把过往摊开,让人看也好、骂也好、指责也好,可以不用再瞒——有些秘密,在体内会长成横生的骨头,戳烂自己的肝肠。
“但让我去死,我终究有点不甘心,所以我亲手给热雷米送终,也是帮自己下决心,就算最后要赔命,我也不算真的无辜——你可能不知道,虽然证据不足,但法国警方并没有彻底消除对我的怀疑,我不落在你们手里,也迟早落在他们手里。”
恩努苦笑:“我是真的想不到……岑小姐,有你算漏的地方吗?”
岑今的笑意渐渐退去。
轻声说:“有啊。”
没有算到最后的一程,最后的意外。
卫来应该会对她……很失望吧。
——
回到疗养院,没有见到卫来,屋里只可可树一个人,坐在c黄上,面色阴沉,边上是鲨鱼嘴,利齿满口,一人一嘴,好像专等她来,要搅惊涛骇浪。
见到她第一句话就是:“卫走了,让我跟你说,他甩了你了,分手了,懂吗?”
岑今说:“哦。”
她在卫来的c黄上坐下来。
他一定起得很匆忙,盖毯凌乱地撩在一边,枕头上有轻微的凹痕,人是走了,但有熟悉的气息留了下来,如果不是可可树在,很想躺上去,把盖毯遮过头顶,睡到黑甜,不问眼前狼藉。
可可树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:“我说的是真的,你不要这种反应行不行?”
岑今问:“那你要我哪种反应?”
可可树反而噎住了,顿了顿问她:“你的事完结了吗?”
岑今摇头:“我会跟恩努回一趟卡隆首府,有一些细处,他还要确认,最终什么结果,他需要听取一些高层意见。”
可可树说:“反正不会死吧。”
岑今答非所问:“他很生气吗?”
可可树犹豫了一下,他不知道该怎么说。
要说卫来生气——他顺完所有时间线,跟恩努确认了岑今不会有生命危险之后,表情分明是如释重负的。
“他差点送了命,这些天那么绝望,四处想办法,现在突然知道真相,他拼命去挽救的,是你做好计划要抛弃的——换了是你,你什么心情?”
岑今不说话。
“岑小姐,你真的没想过要活下去,和卫生活在一起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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